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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瑟瑟發抖的社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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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男人精神好轉,比前天能多吃兩口,休息一個白日,他堅持趕路,艾麗莎順從他,男人看著熟悉方向,說走哪就走哪,她瞄了一眼天上星星,也確實沒有偏離,認真當人型拐棍。

昨夜不安一掃而空,她又快活起來,語言障礙無法阻擋她和麻雀一樣嘰喳,大概太過興奮,總覺得多說些對方總會懂得她的想法。

茫茫大漠,腳下是走不盡的黃沙,這天與地仿佛只剩他與她兩人,雨化田不去註意太難,她很簡單,像張白字上的大字,難過是難過,開心是開心,像野草稍微一點雨露便滿足,叫人好生嫉妒。

別當真,雨化田不會真去羨慕一個傻窮的胡姬,深染無數|欲|望|,握有高高在上的權勢,他僅想的是站的更高、醉心弄權,若還有什麽他想要的,就是殺了趙懷安和淩雁秋。

那個高傲的頭顱不會低下俯瞰掙紮在塵土下的人,那雙冷冰冰的眼睛不會有溫度,那個好看的笑多留於表面,深些就是濃濃譏諷。

太冷了。

別看大漠白日最熱時沙子熱現烤熟雞蛋,一入夜溫度直線下降,艾麗莎連打三個噴嚏,頭巾緊了又緊,對付驟降的溫度杯水車薪。

這是感冒的節奏。

她哈了口氣,搓手手取暖,嘟囔道,“別感冒,不能感冒,大夏天只有傻子才感冒。”

說傻的人才...傻的冒泡。

小酒壺出現在視線內,酒壺不大,她雙手捧著剛好,呆呆地又捧著還回去。

“你的,我不要。”

不是不會喝,是喜好問題,這樣的酒喝了有酒氣,臭,味道也不好。

男人雖然說不了話,眼神極具壓迫,沈沈目光盯著人,艾麗莎想起教導主任死亡射線。

勉為其難地喝了一小口,那苦辣嗡一下沖上來,她像小狗吐舌頭,雙手扇風感覺這樣能將酒水滑過喉嚨灼燒感澆滅。

她以為這樣就結束,想要將酒壺還給對方,男人太壞了,捏著她下巴叩開嘴唇,以灌的方式餵一口是剛才一倍之多。

嗆死人,她咳地淚眼朦朧,喉嚨像燎原大火,聲音沙啞了,好處是身體馬上暖和起來。

“哇好辣..好辣..你、壞人...”

比起艷陽高照的晴天,陰雨綿綿符合他的心境,男人慢悠悠塞好酒壺,賞落雨景色,可瀲灩水光抵不過她眼睛明亮,酒後紅雲燒到耳垂,大無畏的叫嚷,透著一股鮮活力,若是男人心有憐惜細細勸哄,討得些甜頭。

可惜雨化田不是。

他是太監,是一個權欲熏心的死太監,胡姬沒用處,死在面前,掀不起他眼底一點波瀾。

艾麗莎沒生氣,只是小小地抱怨,她擁有過和擁有的極少,十四歲前她需要很少,爸爸和撫育她的嬤嬤就夠了,其餘讓出去都可以,十四歲後,世界翻了轉,她什麽也沒有。

離家漂了四年,酸甜苦辣人情冷暖挨個嘗了一遍,沒有磨損她的柔軟,反而對外界格外敏感。

大小聲完,她軟塌塌地聲調向他道謝。

昨天用完最後一點傷藥,為了不讓傷口惡化,專門留下酒消毒,用一點少一點,男人選擇給她,相應承擔生命風險。

她摸摸胸口,漲漲暖暖的,像吹鼓的氣球,沒他壓著要飄去月亮上。

“淑女不喜歡粗暴的男士。”艾麗莎語重心長叨叨,兩輩子相加的年紀難免有些媽媽心態,“嚇跑人看你怎麽找女朋友。”

“不過..你這年紀肯定結婚了,”她側臉看他片刻,拍著壓在肩上的手臂,眉開眼笑,“是哪個色令智昏的仙女讓你守株待兔?”

“我知道的,現在包辦婚姻。”

“出了沙漠你想去哪..我在說什麽傻話,你肯定要回家。”

“我呢,我想四處走走看看,走累了找城市住下來,做點小生意養活自己。”

“做這些前,還是先送你回家。”

“對了,你家在哪,家裏有幾口人?你爸爸媽媽如何?有沒有兄弟姐妹?”

“你妻子什麽樣子?你有孩子嗎?多大?你這麽好看,小娃娃更好看。”

換做以前,誰在雨化田跟前多嘴多舌,拉出去亂棍打死,草席一卷丟去亂葬崗,暫且失聲又失勢損了內力變成普通人的公公沒有長隨沒有簇擁在側的錦衣衛。

他耐住性子...不理她。

從他昏迷到清醒,從地宮到外面,哪兒來的話可說,灌酒堵她嘴巴,反倒越說越來勁,看她眼神清明,不像酒醉。

倒是希望她醉,喝醉了還他清靜,昨夜那樣頭枕床沿邊安靜的睡覺。

艾麗莎摸摸打疼的後腦,一臉茫然,想問一句被人兩指封了聲音。

其實她是看直了眼,他的手和人一樣好看,十指修長勻稱,白皙似寒玉,家庭教師曾誇過她的手,柔軟靈巧,天生拿來彈琴。

與人一比,自己的粗糙和雞爪子差不多,她嚴重懷疑教師為了讓她努力練琴撒了一個善意謊言,艾麗莎感謝她,曼陀鈴成為她賴以為生的工具。

雨化田瞟去一眼胡姬,圓溜溜眼睛像進貢的琉璃珠子,晶瑩剔透,這會傻傻地看他,懵懂不解自己挨一下,卻沒有問他,信任他?

勾了勾小指,他依稀記得另一個指頭,細小、溫暖。

艾麗莎,“?”

等她安靜,男人挪開手,指著方向,是他們來時的方向,有聲音,不是風吹動砂礫,她豎起耳朵,屏息分辨...鈴鐺發出叮叮咚咚,沈悶急切,是她走過長河落日,頭枕黃土面朝星空即是夢裏回響的駝鈴。

安頓男人坐下,她沖上沙丘,月光清輝照亮兩匹駱駝奔來,越來越近,她看到塔塔頭上圓頂氈帽。

“艾麗莎!艾麗莎!”

響亮脆亮嗓音隨他翻身下駱駝,抱起女孩原地轉一圈圈,緊隨其後中年人,絡腮胡濃密遮了半張臉,帶著雷同的氈帽,他眼睛亮晶晶,卻沒有像年輕小夥子直白表示,看到女孩略有疲憊其他完好便安心。

“快..別轉...我要吐了,塔塔...”

慌張放下來,塔塔像做了錯事垂耳的大狗圍著艾麗莎團團轉,“你哪裏不舒服?我抱你上駱駝,回去讓人看看。”

“被你轉暈了。”艾麗莎望著中年人,“庫爾班大叔,駝隊怎麽樣了?大家還好嗎?”

“損了貨物、水,好在都平平安安,真主顯靈..”庫爾班大叔感慨完,“你丟了四天,少主人鬧著要去找你,快把老主人煩死了。”

塔塔接了下剩餘,急急說道,“駝隊水不夠想來這邊補水,達達(父親)說這邊有客棧,過來一看才知道客棧荒廢,要我說都怪這兩場妖風,他們說有人觸了黑風老妖壞脾氣。”

艾麗莎驚訝道,“你們是不是看到我立的墓碑?”

塔塔用力點頭,“對對對,你的字很好人,阿卡(大叔)看了後說腳印很新,你沒走多遠,達達(父親)才同意我和阿卡(大叔)追過來。”

“還有還有,艾麗莎的曼陀鈴我好好收著,一點沒有損壞。”

艾麗莎分別給他和庫爾班大叔大大擁抱,親吻,一個都不能少。

“謝謝,謝謝..多少愛無法表達我的對你們感謝。”笑著多親了親塔塔臉頰,“謝謝你,塔塔,謝謝你哦。”

年輕人樂淘淘,不知東南西北。

“我帶你騎駱駝。”說著要抱女孩上駱駝。

艾麗莎後退一步,指著沙丘下,“我這兒還有一個人,他受傷了,需要幫助。”

庫爾班‘喲’一聲,他是個熱心腸,“我去看看。”走過去幾步,背著月光在陰影看不真切模樣,確實有一個人在那。

艾麗莎率先跑下去,塔塔和庫爾班隨後。

雨化田自然看到她和身後兩個胡人,渾身戒備盤算有幾成機會,又看她朝自己跑來,快眼前摔跟頭,噗通一下看著摔有些狠,臉上沾細沙,遮掩不了歡喜,雙手環住他,似有水滴落入他脖頸。

暖的,像小小地勾住他的小指。

眨眼失神,未等他完整回憶起...又離去。

“是他?”

塔塔拉開人,庫爾班上前檢查,他跟駝隊常年往來□□上國經商,受過文化熏陶影響十分喜愛漢人女孩。

達達和他說,漢族家的姑娘不會嫁外族,艾麗莎她有漢人女孩樣貌,又有外族姑娘的開朗活潑,很得他喜歡,分開四天,冒出一個漢人,他有濃濃危機感。

尤其艾麗莎的外衣由這個文弱男人披著,眼睛黏在這個人身上...

“有庫爾班阿卡在,你別看他了,你看看你..衣服也不穿,冷吧,我的衣服給你穿。”

塔塔掰過艾麗莎的臉,脫了外衣強硬套上。

年輕人火氣重少穿一件沒大礙,艾麗莎的確冷怕了,塔塔是正常的哈密小夥,骨架大很多,在她身上就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她的衣服又在別人身上,男人和女人骨架不一樣穿實在不像樣子,便想征求塔塔同意換衣服。

“我的衣服他穿不合適,我想拿你的和他換換。”

塔塔樂意艾麗莎穿他的衣服回去,那樣整駝隊都知道艾麗莎是他的女人,香噴噴的女孩子換做大老爺們,就算是個廢的,他也不樂意,艾麗莎衣服別人穿了,他心裏梗著不舒服。

艾麗莎雙手合十,討好的看塔塔,“拜托拜托嘛,我好不容易把他救回來了,他要是凍死,我辛苦白費了。”

塔塔臭著臉,“有什麽好處?”

“我彈琴給你聽。”

“我叫你彈,你就彈?”塔塔小算盤打的啪啪作響,精明模樣和他達達一樣。

“行,”艾麗莎痛快回答,“謝你了。”

“沒事,他是誰?你怎麽對他這麽好?”塔塔朝白臉男人努努嘴,語氣不滿,“你又怎麽和他認識的?”

小夥子心思很明顯,艾麗莎裝作不懂,駝隊規則她是知道的,沙漠裏一群討生活的商人,都不願攤上別人恩怨,為了救人只好扯謊。

“遇上沙盜了,差點沒命。”換回衣服,她又問庫爾班,“大叔,怎麽樣?”

“刀傷小問題,上些藥過些日子就好了。”

“他昨天前天發燒了,喉嚨發不出聲音,真的沒有問題嗎?”

“發燒啊。”庫爾班嘀咕道,“傷口不像化膿了,哎喲..會不會有其他傷。”庫爾班懂得治療外傷,往深了...愛莫能助。

塔塔說道,“先回去,到了有人地方找醫師看看。”

庫爾班認同少主人,“老主人還等我們。”

老在外面不安全,艾麗莎拿回衣服,把塔塔衣服給男人披上。

“你別怕,我們帶你去看醫生。”

塔塔又不高興,預備娶回家當老婆的姑娘對別的男人關註熱切,他感覺喝了一碗醋,酸溜溜。

他懂漢話,岔進艾麗莎和那個漢人中間,“艾麗莎你這樣說他不懂,讓讓..我來。”

一提醒,艾麗莎赧然之餘有些驚訝小夥子隱藏夠深啊。

“他被壞人嚇到了,你和他說,我們帶他找醫生看病。”

塔塔為了追求漢人姑娘下過功夫,日常溝通沒問題,不過他想把這個潛在情敵擠走,原話上添了些。

“餵,漢人,不許你喜歡艾麗莎,不許你看艾麗莎。”

“她、我的。”

艾麗莎不懂官話,懂現代漢語呀,瞪大一雙眼,欺負她讀書太少呢?一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翻一倍的句子,又不好直接說,你丫的糊弄歪果仁呢。

“他怎麽笑了?你是不是用錯詞了?”

塔塔排除任何假想情敵無所不用其極,厚臉皮說道。“沒,他高興自己有救。”

話到這份上,艾麗莎只能滾回老家重修母語。

敢問天公有誰比她慘。

有的。

旁邊這位禦馬監掌印太監兼西廠提督的雨公公。

完全聽明白的人氣笑了,得勢以來平步青雲風調雨順,龍門折戟沈沙,不是什麽人也配來添一把柴,餘光瞟過那個腦子不靈光的胡姬,眸子盛滿關心,想什麽都寫臉上,旁人糊弄她兩句也不知道。

——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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